那方书桌前,两人不知写了多少份卷子,解了多少道题。闲暇时偶尔给对方捏捏肩,揉揉手,倒从来没想象过到学习时光是如此值得期待的。
    叮咚一声,沈叙放在一旁的手机亮起,是医生发来的徐芸最近一次的检查结果。
    他看了眼卫生间的门,起身到外头去,点开了链接。
    检查结果不是很好,沈叙早有预料,虽然徐芸在大多数时候都表现得像个正常人,可她和以往太不一样,一看就是深受打击封闭内心,偏偏沈叙半个字都不敢多问,因为他只要稍加表露出担忧和伤心,徐芸就会变得更加敏感脆弱。
    微弱的光打在他略有些倦意的脸颊上,沉重的心情将他团团包住,心里忍不住泛起一阵烦躁。
    耳边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沈叙抬头望去。
    竟是冷着脸走近的段晋泽。
    他面露不善,举手投足间透露着不悦。沈叙想,他应该不清楚自己已经知道他做的龌龊事。
    沈叙屏住呼吸,连一道难看的笑都难以挤出。
    拚命克制在体内的愤怒让他此刻看起来有些阴郁,段晋泽皱着眉将他上上下下审视了一番,低声问他:“段知淮呢?”
    沈叙盯着段晋泽,他长得其实很是俊郎,昂贵的西装剪裁非常精致,将他整个人都衬得贵气十足,漂亮的人皮面具让谁看了都想象不到他是个强奸犯。
    段晋泽没了耐心,他松了松领带,皱眉道:“你家里不方便学习吗?”
    “现在正是高三关键时期,你要没什么事,少来打搅段知淮,我看他最近的学习效率都低了很多。”
    其实段晋泽压根不清楚近次考试的分数,他只是听了学校老师一耳朵,说是段知淮私底下找她把沈叙换进重点班的,两人还做同桌,现在就连放假了都要时时刻刻黏在一起,这很不对劲。
    特别是,这个人还是沈叙。
    沈叙神色晦暗,不吭声的样子倒是像极了徐芸犯倔的时候。
    段晋泽轻轻摇了摇头,有些惋惜,也有些嘲弄。
    “你不要以为傍上一个优秀的人就能怎么样,花这么多心思拚命沾光,也改变不了你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这件事。”
    用力唾他一口口水的欲望在听到屋内传来抽水的动静那一刻压抑住,沈叙呼吸微缓,敛眸,收回锋利的眼神,悄悄软化了脸上的表情。
    段晋泽当他被自己拿捏,作为上位者的睨视带着更多讥讽,说出来的话也越来越难听。
    “学校这么多人,非得和段知淮交朋友?你那点心思真是司马昭之心,要是你妈妈当初有你这么识时务就好了。”
    沈叙倏地捏紧了拳头,胸膛起伏得更加急促。
    过了好一会,他压低声音。
    “你说我可以,别说我妈妈。”
    “我说谁说不得——”
    “爸。”段知淮推开房间门,满脸都是因为他的那些话而震怒的表情,“你在说什么?”
    段晋泽脸上闪过一丝被儿子撞破的窘迫,但很快又恢复了,他不悦的情绪转移到了段知淮身上。
    “你这是什么语气?”
    典型的大男主义者家长的低喝,可段知淮在很小的时候就已经不吃他这一套了。
    “你不可以对他恶语相向。”段知淮侧身将沈叙挡在身后,维护意味明显。
    而刚刚还瞪着眼睛跟只小豹子似的沈叙此刻正可怜兮兮地低着头,伸手勾住了段知淮的尾指,企图得到一些安慰。
    段知淮拍了拍他的手背,转身对段晋泽说:“我已经不是三岁小孩,我的事情不需要你过多干涉。”
    段晋泽瞬间就恼了:“段知淮,你这是什么态度?”
    沈叙拉了拉段知淮的衣角,小声拱火道:“算了,你别和你爸吵架。”
    “沈叙是吧?这是我家,我不欢迎你,你现在给我滚出去。”
    沈叙低下头,往后推了两步,看着很受打击的模样。
    “我先回家了。”他对段知淮说。
    段知淮简直要被气死了,可沈叙动作很快,进屋收拾好东西后,快速避开段晋泽的视线,飞跑下楼离开。
    “沈叙——”他急道。
    “给我站住!”段晋泽喝道。
    这十八年来段知淮第一次感觉到叛逆快要冲破胸膛的心情,扑通扑通的,心脏跳动得非常有力。
    他用力甩开段晋泽的手,皱眉道:“你今天表现得比我们这些学生还要更加不成熟。”
    啪的一声,一个清脆的耳光落到段知淮脸上,打得他耳朵嗡嗡响。
    这是他第一次挨耳光。
    “什么时候轮得到你来审判我了。”段晋泽生气道。
    段知淮早就没有什么对父爱的太多期待,但挨了一个耳光还是很让他发蒙的,脸颊渐渐泛起红,父子间沉默的眼神对峙让段知淮的情绪逐渐稳定下来,他松开紧握的拳,用一道再冷淡不过的视线瞥向段晋泽。
    段晋泽受不了他的态度,气得指着沈叙跑开的方向,怒道:“说到底不就只是一个朋友而已?!为了他跟我在这里大呼小叫,你学的道理都去哪了?”
    在他的暴怒面前,段知淮显得冷静。
    “不只是一个朋友。”他回答道。
    段家的人没见过段知淮和谁吵架的,他向来性子好,成熟懂事,情绪稳定,能把段知淮气成这样,她们都在悄悄猜测,段晋泽又在发表什么居高临下的言论了。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