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知淮今晚有非常重要的数据要算,他已经戴着眼镜坐在桌子上一整个下午了,偶尔起身掰动僵硬的脖颈,随手拿起一旁冰水融化掉的咖啡喝上两口,然后继续低头算数。
    眼看着最后一个人离开,沈叙整理了一下桌上凌乱的东西,视线落到远处的身影上。
    大家都走了,就剩段知淮还在埋头苦算。
    他身边空落落的,看起来很孤单。
    窗外雨声淅沥,偶有色彩鲜艳的伞从窗边掠过,沈叙现在也没什么需要干的,他随手撑着下巴,无聊地盯着窗台上跳跃个不停的小水珠。
    视线余光再次落到段知淮身上,沈叙压根不担心,因为他实在是专心,根本发现不了自己偷瞄的目光。
    几天熬下来,段知淮已经比刚见面那天狼狈了太多,头发略有些凌乱,眼底的乌青昭示着他的疲倦,只是五官在满是倦态后依旧无可挑剔,甚至多了几分颓丧的艺术家氛围。
    虽然狼狈,可他身上那股因为喜欢而散发出的熠熠神采,让人挪不开视线。
    沈叙敛眸,将视线没进阴影里。
    窗外的雨在将近凌晨时停歇,段知淮长舒了一口气,伸了个懒腰后环视了实验室一圈,大家都走光了。
    酣畅淋漓的计算后,段知淮感觉自己的大脑从没如此轻松畅快过,他起身,伸手捏了捏脖子,走到沈叙占下的小角落的位置边。
    段知淮心里又是苦涩又是生气的,居然离他最远的座位都能被沈叙找到。
    听彭鹏说,因为他每天都来不及从兼职的地方到实验室里赶,所以东西都是丢在实验室里,回校了就直接过来报道。
    大多时间都是匆匆在实验室填饱肚子,每次东西没吃两口就放一旁了,难怪瘦得不行。
    段知淮知道,刻意的冷淡并没有让沈叙有任何情绪变化,他迫於压力每天都要到这里待着,其实很浪费时间。
    段知淮被笔靠到略微变形的修长手指从桌上抽离,他拿出没剩几格电的手机,给彭鹏拨去了一个电话。
    “还没睡啊?我刚搞完,准备回家。”
    沈叙从洗手间走出来,步子因为段知淮的声音顿住。
    “明天继续吧,还有,研一那个沈叙,还是分到别的组吧。”
    沈叙。
    好奇妙,又在他的声音中听到自己的名字了。
    沈叙费劲地眨了眨干涩的眼睛,听着段知淮和彭鹏寒暄的声音逐渐远去,身体僵在原地,垂眸遮下眼底的情绪。
    段知淮很看中这个课题,他在国外也花了不少时间研究相关内容,今年学校翻新的一批设施正好派上了用场。
    虽然每次来依旧会习惯性地在角落里找一下那个身影,但段知淮还是以课题为重,赶在截止时间前把第一版内容提交了上去。
    收尾工作后的小会是段知淮临时决定的,彭鹏负责把人喊齐。
    沈叙总是冲到。
    “他请了好几天假了。”张可怡脆生生道,“好像是回老家有点什么事吧。”
    “老家?”段知淮脑海里第一反应就是江新市区,但又转念一想,沈叙老家好像更远。
    “他周日就回。”张可怡又补充道,“能赶到聚餐的。”
    段知淮抬眼,看向张可怡,轻声陈述道:“他什么都跟你说。”
    张可怡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声音很是俏皮:“我问的啦。”
    沈叙没赶上徐芸忌日当天,他后来带着花赶到墓园的时候,多待了好一会赔罪。
    徐芸离开之前的两年其实过得挺开心的,她绝口不提以前的事了,沈叙也非常努力地在她面前藏起难过。考的大学虽然不算好,但是胜在离家里近,每周末都能赶回家去,陪徐芸在田埂边散散步,看着她因为听到邻居夸奖儿子而露出的笑容。
    迅速消散掉精力的身体并没有影响徐芸的心情,沈叙很疑惑,她是不是自动规避了那些记忆,情绪里的痛苦都减少了。
    菁菁的爸妈给她捎了一大堆东西,沈叙在高铁站拎的有些局促,他速度很慢,从出站到外面走了半个多小时。
    不知在门口转了几个轮回的车终於稳稳停到沈叙面前,车窗摇开后,后座的段知淮朝他望了过来。
    视线在沈叙脚边的一大堆特产上顿了一下,段知淮说:“上车。”
    沈叙在原地没动,他说:“我叫个车就行。”
    段知淮打开车门下来,他接过沈叙手里的东西,好几个塑料袋,分不清是什么,一股脑往前座上一塞。
    “今天聚餐,算是庆功宴,大家都到了,又是你冲到了。”段知淮说。
    “我也没什么功劳,我就不去了。”
    沈叙又是拒绝,段知淮表情有点不太好。
    段知淮拉开车门,在他略有些冷淡的视线中,沈叙叹了口气,爬上了车。
    车里的氛围有些尴尬,沈叙僵坐在位置上,他的余光不停地落到段知淮身上。
    课题熬完了,他又恢复了帅气,胡子剃得很干净,黑发很蓬松,灰色卫衣卫裤套装显得学生气十足,看起来像个嫩生生的高中生。
    沈叙想起那天段知淮特地打电话把自己分到另外一组这事,今天却又不打招呼地出现在高铁站,忍不住开口问:“你专门来接我的吗?”
    “不在别人面前就不和我装陌生人了吗?”段知淮反问他。
    他今天估计是心情不错,语气里柔和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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