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大包间是专门用来办小型庆祝活动的地方,张老师这么多年,手底下的优秀学生也不少,师母和他坐在主座,段知淮被留在了导师身旁,常有应酬需要应付,只偶尔抽出些空闲,看向对面桌子角落里聊的热火朝天的两个人。
    大多数时间是周佳怡在说话,沈叙神色始终很淡,偶尔点点头表示同意。
    他的情绪和棱角,似乎都在分开的这几年时间里磨灭了,段知淮不知道是否还能见到高中时那个使得周围环境全都波动着明媚色彩的他。
    或许,那样的沈叙,只是他伪装出来的。
    饭局进行到尾声,段知淮已经喝得有些难受,正皱紧眉靠在椅子上休息。
    周佳怡叫了车,在众人暧昧的视线中,她把段知淮给扶上了车。
    “我发现你真的养成了好多坏习惯,怎么现在这么爱喝酒了。”周佳怡嫌弃地将人推向另一边车窗,皱眉道。
    段知淮沉默地靠着车窗。
    “你和沈叙到底怎么回事啊?我刚刚跟他说,让他送你,他也不肯。”
    “他当然不会肯。”段知淮的声音里难掩落寞。
    周佳怡不解:“所以你俩是怎么回事啊?吵架了?”
    “你和他聊什么了?”段知淮尽量保持着让胃里舒服的姿势,靠着车窗问她。
    “我和他也不是特别熟,没聊什么,就是问了他的近况,聊了以前的一些有的没的的事情。”
    车子的颠簸让段知淮胃里涌起一阵难受的感觉,周佳怡还在耳旁轻声念着刚刚和沈叙聊天时的发现。
    “以前觉得沈叙是个很难靠近的酷哥,神神秘秘的,但是现在感觉他平和多了,估计是过得也不太顺利。”
    视线落到段知淮侧脸上,他轻闭着眼,也不知道有没有在听。
    要说不太顺利,段知淮也没好到哪去。
    自从段知淮爸爸出了那档子事后,圈里关於举报信的事情各有讨论,就算是拿到今天,也依旧能炸出一大波对这事感兴趣的半知情人,从未有过官方告示和澄清,全靠时间的沉淀,将此事掩埋过去。
    大人们惋惜的都是段知淮失去入仕的机会,前途受到了影响,但周佳怡却是真真切切感受到他性格骤。
    如果说沈叙变平和了,那段知淮就是失去了一些平和。
    艰难把人送回了公寓里,周佳怡定的酒店离这也不远,起身从客厅穿过时,她随手把段知淮散落一地的草稿纸给捡了起来。
    这都是他现在正全力准备的课题的清算过程,是一贯的段知淮严谨风。
    只是公寓看起来有一段时间没收拾过了,纸张乱七八糟地堆在桌子上。从小到大,段知淮都是一丝不苟,是大人们眼里标准的十好小孩,经常被作为标准进行比较的他,很像程序设定好的角色,而这次见面,倒是多了几分活人的气息。
    大门落锁的声音响起,段知淮幽幽睁开眼睛,沉默地盯住一道划进房间的清冷月光。
    身体被酒精折磨到难受,似乎依此就能缓解心里的难受。
    前去浴室洗澡的步子非常缓慢,每走两步,就能想起一个要拿的东西,等他好不容易走到了浴室门口,折返到了房间里,把手机给拿上了。
    持续不断的水声掩盖住了段知淮急躁的心,他捏着手机,视线落在隐藏相册里的几张老照片上。
    偶尔有湿漉漉的水珠砸向屏幕,段知淮轻轻用手指抹开,结果带了更多的潮湿。
    往前翻,甚至还有沈叙故意留在他手机相册里的腿*照。
    十七八岁的沈叙比现在还要更加青涩,却也更加大胆。
    段知淮顿时紧住呼吸。
    浴室里的温度随着水温的升高而焦灼起来,段知淮眼圈被酒意逼得有些泛红,耳廓也逐渐漫上绯色。
    手掌残存的温度被冰凉的水冲去,连带着指尖的白*一同被卷走,他撑着洗手台,抬头看向镜子里眼圈泛红的自己。
    喝酒的好处可不止能让身体的难受占据主导,这还是一个很好发疯的借口。
    学校侧门旁边的柱子很早就被卸掉了,大晚上蹦迪回来的学生基本上都走这里过。
    夜里风渐凉了,段知淮裹紧了身上的外套,看了好几个钻洞的示范,他也学着低下头,探身往里面钻。
    一闪而过的手电筒光晃得人眼睛难受,保安的怒斥声传来,很少处理过干坏事被抓包的现场,段知淮愣在原地,下一秒就被前面那几个人喊着一块跑动起来。
    夜里的学校里街上都没几个人,飘在空气里的青草气味漫进胸腔里,带来一阵难言的畅快,身后已经没了人追赶,可用力奔跑的鲜活感觉实在太过於久违,昏暗的路灯将他的身影拖得很长很长,段知淮快步跑到宿舍楼下停住时,还在微微喘着粗气。
    他抬头看了眼漆黑的楼,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打电话。
    “沈叙,下楼。”
    夏天已经悄悄接上了秋天的轨道,温度骤降,显然在被窝里舒服享受的沈叙并不知道,他穿得非常单薄,宿管老师已经睡着,沈叙动作放得很轻,打开宿舍门之后,他错愕地看着段知淮。
    “你怎么——”
    段知淮夺步而上,把他单薄的肩扣进怀里。
    “我喝酒了。”段知淮说。
    他抱得很紧,身上的酒味已经很淡了,但还是能闻出来。
    “……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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