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厢距离不远,片刻功夫之后,两人便到了地方。

    这一路上走来,武安王府已经可称一句富丽堂皇,糜烂华美。屋顶覆盖琉璃瓦,红柱碧廊,假山流水,来往仆从安静有序,身上都穿着素色的锦缎衣裳。

    楚子徽的受宠程度,便在这些微末细节中表现出来。

    西厢极大。

    此处虽说是给武安王妃所居,但一位王爷府中,定然不会只有武安王妃一个正妃。

    四位侧妃,以及其他的妾侍,都是要住在这里的。

    然而楚子徽却是个意外。

    他府上不曾有妾侍一流的存在,甚至连贴身侍女都没有一位本也是有的,那位疤脸女子,便是照顾他饮食起居的人。

    可她生着那般可恐容貌,却半点都叫人想不到那旖旎地方。自然也就不算常人眼中的“贴身侍女”了。

    硕大西厢,却连一位主人都没有,难免就显得有些空荡。

    楚子徽带白胥华进了西厢最大的院门,此处比起他处更要华美许多,也更加端庄气派。聪明人只需看上一眼,便能知晓,这里到底该是何人住处。

    可惜白胥华此刻还是个目不能视的瞎子,自然是看不出来这其中玄机,也就半点未曾表露出其他神色。

    他被楚子徽带着跨入了房门,解了身上大氅,认了各个地方,楚子徽又唤来几位侍女,吩咐下去照顾他的起居,又被白胥华拒绝了。

    “不必安排旁人,我心中有数。”

    他既然不要,楚子徽便也不在强求,只道:“那胥华可有什么要添置的东西”

    白胥华本想摇头,却又忽然想到了什么,犹豫片刻,方才道:“可否借我一把琴”

    “这本就是我该备的,都已经备好了,你若想弹琴,随时都是可以的。”

    楚子徽微微垂眸,收敛住眼中透露出来的情绪,继续温声道:“你若还需什么摆件,便叫人来告知我。我的住处,与你相距不远,若是想来寻我,找人引你过来便是,我随时都有空闲。”

    白胥华一一应下,随后又露出一丝疲惫神色,楚子徽便福至心灵,体贴道:“我还有些事物要处理,事做完了,再来寻你。”

    他丝毫不在乎此话与之前所说的“随时都有空闲”互相矛盾,又叫人拿了新的衣物来,在香炉中点上安神香,方才起身离去,还不忘顺走了白胥华刚刚穿过的厚实大氅。

    白胥华这才算是得了空闲。

    他将屋里尚且留着的侍从遣走,方才除去身上外衣,在那雕花床榻上躺了下来。

    床榻柔软极了,他拉开被褥,陷在里头,简直要酥了骨头。

    他虽在天牢之中小憩半夜,但在天牢之中,到底是睡不安稳的,有所疲惫在所难免,此刻也的确是有些累了。

    “春满楼那边如何了,”白胥华寻着系统说话,道:“能检测到驿站那边的情况吗”

    红袖在春满楼,是他自己的私心。而他需要攻略的南长隐、景修然,则是暂居驿站。

    “春满楼一切如常,就是客人少了一些。”系统道:“驿站那边您没有去过,我暂时探查不到,等到你去了那里,我就能解开限制了。”

    白胥华叹了口气,露出了一点忧愁情绪来,他道:“那就把你新整理的资料发给我吧,我看一会儿。”

    系统听话地发了过去,还小声提醒,“您看完资料,就应该休息了。”

    “我知道,”白胥华合上了眼睛,翻看脑海中的资料,道:“要是有人来了,就看情况叫醒我。”

    系统低声答应了下来。

    在武安王府中的日子,实在过得快极了。

    白胥华住在这里,比起住在春满楼还要更加舒服自然一些。他每日醒来,都有人备好了这一日的衣物与用具,膳食一类,也都是极其精致可口的,武安王府的侍从都是从宫中来,对于种种事物的分寸拿捏,可谓是极其到位。

    唯一显得没有分寸的,便只有这座府邸的主人了,楚子徽虽说是望白胥华来寻他,可实际上却是自己天天来这儿扰人清净。

    甚至有一日,楚子徽还亲自端了碳火盆来,在上面架上了一只铜锅,往里面盛了沸腾的汤水,带了各色生食,与白胥华分享今日风靡华都的汤锅。

    厨娘精心熬制的汤汁鲜美极了,肉食在里面一过,便被烫熟。

    楚子徽还带了一份艳红的,据闻是被那阮家三娘新发现的配料,放入了汤,叫白胥华闻着那鲜香气息便已经食指大动。

    叫人忽然觉得,阮酥玉的存在也并非全是坏事。

    白胥华碍于楚子徽热情推荐,自然就未能拒绝,只得与他一起用饭。

    而这一次,白胥华与楚子徽都感到了十分满意。白胥华是因被这久别的鲜辣滋味,满足了口腹之欲,绕是心中谴责自己忍耐不住谷欠望,到底还是极满足的。

    而楚子徽,便是因为另一个原因了。

    白胥华此时在他人眼里,还是个目盲之人,要在这汤水之中捞东西吃,实在是有些难了。

    楚子徽见状,便亲自为他烫煮生食,再将那熟透的鲜美肉食,夹到白胥华的碗里去。直将那瓷白小碗堆得冒出小尖,方才意犹未尽的罢手。

    看眼前的美人优雅进食,实在是一件极让人满足的事情。

    白胥华平日里总没有什么情绪,整个人都显得极其淡漠,仿佛下一刻便要腾云驾雾而起,直上九霄神宫。

    实在是叫人难以亲近。

    可如今这鲜辣食物一入口,便叫人耐不住生出薄汗来,那白玉一般的脸颊上带了一点红晕,薄薄的唇瓣也被辣得鲜红,好似涂了艳红的口脂,叫人生出想要尝一尝的谷欠望。

    可谓是极不端庄了。

    楚子徽看得高兴,便一连烫了许多肉卷,都往白胥华碗里夹,甚至又取了小盅,叫他尝一尝红艳艳的汤汁。然后看着眼前的这人犹豫片刻,还是碍于礼数,不好拂他的面子,将那盅红艳的汤汁饮尽。

    这汤里放的酱料实在够足,白胥华一盅汤下去,差点被辣得流下来泪水。

    若是常人,此刻已该是四处转圈,被辣得上蹿下跳。他却还能保持形象,只是小口吸气,希望能解除一点从口腔到肚腹的灼热之感。

    “需要帮您调低味觉的灵敏度吗”系统有些迟疑,小声提问,然后被白胥华拒绝了。

    “要是调低了味觉,可就体会不到现在的乐趣了。”白胥华双颊绯红,眼底也多了一层水色,竟是展现出一种极艳的美魅之感。

    楚子徽看似没个分寸,可等到肉食用尽,白胥华却是刚刚饱腹,用的食量,虽比起他平日里多上一些,却半点不叫人觉得腹胀。

    正是十分饱腹,一分不多,也一分不少,叫白胥华觉到了一点不详气息。

    果真如他所料,自那日起,楚子徽便放下了最后一点矜持,餐餐都要与他一起,极热情地为他夹菜添饭。

    白胥华碍于情面,不好拒绝,也不能剩下饭食,只过了几日,竟就是胖了一点。

    白胥华:“”

    他平日里用饭,只用固定的分量,一分不会多,也一分不会少。肉食一类,是极少碰的。他用食一是为了不露出什么异于常人的地方,二也是为了约束自己。

    他如今的身体全是数据组成,虽然也是血肉之躯,但因为身上的数据可以调节,一切伤痛与不好之处,都是完全可以消失的。

    也就是说,他便是彻底放纵自己的谷欠望,对这具身体,也完全不会造成损伤。

    可身体上的损伤是一回事,精神上的损伤,又是另一回事了。

    放纵与松懈,都是会让人上瘾的。

    若是上了瘾,又没有坚韧毅力戒除,怕就是要成了软弱贪婪之人。

    白胥华不知晓自己到底能不能忍住,便干脆为自己划出一道界限来。一不碰欢好情事,二不迷口腹之谷欠,忍耐着不去逾越这道界限,便是怕自己哪一日习惯了这等奢靡,便再也吃不了苦头,提不起精神。

    就不再是原来的那个自己了。

    可如今他自己辛苦忍耐,楚子徽却乐衷将这道界限打破,那白胥华自然是不能拒绝了。

    他也未曾调节数据,任由自己胖了一些,手腕摸起来不再是直接能捏到骨头,连脸颊上都多长了一点肉,叫他身上莫名少了许多冷漠气息,隐约之间,竟是变得可亲起来。

    叫人忍不住的想要接近一些,再接近一些。

    他如今展现出来的模样,便该是位外冷内热,看似不好接近,实则不会拒绝,极容易心软的再正直温柔不过的正人君子了。

    毕竟他之前展现出来的模样,对楚子徽是颇为冷淡排斥的。

    但绕是面对这般不喜之人,他都不会直言拒绝,叫他人伤了面子。体现出来的隐晦温柔,实在是叫人着迷。

    楚子徽自然也是沉入其中,不可自拔。

    他尚以为是自己在步步紧逼,无声地拓宽白胥华的底线,渐渐叫他卸下心防。

    却不知其实是白胥华在牵着他,叫他在泥沼中越陷越深,直到彻底没入,沦陷其中。

    楚帝寿宴即刻便至。

    白胥华将将与红袖奏琴练舞时,距离楚帝寿宴便只剩下小半月时日。后又过了天牢波折,这时间便更短暂了。

    白胥华甚至未曾在武安王府中待够十日,便已到了楚帝寿宴之时。

    一国之主六十大寿,自然是极重要的。华都之中就职的百官,都得了楚帝赏赐,百姓也有官员分发下去的米粮面食,百业皆有一日空闲时候,可谓普天同庆。

    白日里,宫里宫外便已经忙碌起来,武安王府自然也不例外。白胥华早早起来,先有人伺候他洗漱,用了早饭,再被侍女引入浴池,洗浴之后擦拭花露,长发也被打了香脂。

    洗浴之后,楚子徽便亲自带人来查看他手腕伤势。

    白胥华既然要弹琴,自然就不会让这手上伤势延续太久,他调整了身体数据,区区几日,这道伤口便已经只剩两道红色痕迹,再过几日,这痕迹也就会彻底消弭。

    若是常人,挑断的筋脉怕是一生都再接不上,这般深的伤口,也需得几月时日,方才能全数长好。

    楚子徽是眼见白胥华一开始的伤势的,他明知这其中古怪之处,却只当寻常事物处理。仍旧细心地帮白胥华上了药,又用白纱将这人手腕裹好,方才闲下了空当。

    此时白胥华头发也已经干了大半,垂在背后,几乎要落到地上去,楚子徽便又被那头墨黑长发引去了所有注意力,他生怕其落到地上,便将那顺滑漆黑的长发拢到手心,叫来专为他梳发的侍女,让其先为他们冠发。

    将长发打理妥当,便又有人捧来妆匣,柔顺地垂着眉眼,细声询问楚子徽可要上妆。

    士族之中,唇红齿白的美郎君极受追捧,因为这股风气,世人也皆觉此为风雅。但男子天生便不如女子肤白唇红,便只能面敷,唇点胭脂,体现一番唇红齿白的美郎君气派。

    不过楚子徽不喜这股歪风邪气,因此便没有上过妆,但此日不同以往,算是重要日子,侍女方才前来询问。

    楚子徽微微皱眉本想叫她退下,却又忽然看见了自己身旁的白胥华,他心念一动,便道:“把胭脂拿来。”

    侍女低声应诺,取出胭脂水粉,摆成一排,供楚子徽取色。

    楚子徽拿了笔,半点不犹豫,取了其中最艳的颜色,在白胥华额上轻轻一点。

    眼前淡漠冰冷,不染烟尘的少年郎,顿时便多出一分锋利的锐色。

    那额间的鲜红,就好似他持剑杀人时,不慎溅落到脸庞上的一点鲜血,叫这人生出莫名威势,好似自九天之上下得凡尘,冰冷无情,只求自己大道的仙君。

    “胥华这般模样,若是到了宴上,怕是要让许多人都得上相思病。”

    楚子徽温声夸赞,放下笔来,又叫人取来衣物,摆上屏风,让白胥华换上。

    白胥华换了那翩翩白衣,长袍广袖,袖袍上以暗银色丝线,绣上了精致云纹。

    他往日那般白衣加身,尚给人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之感,此刻他高冠广袖,端庄严谨,好似道观中仙气缥缈的道君,可谓一派神姿高彻,更是显得冰冷淡漠,大道在心。

    叫人甚至不敢触碰他一片一角,只怕玷污了这人一身霜雪玄冰般的风华。

    这幅模样,直叫楚子徽看得痴怔片刻,方才反应过来,心跳快得好似在捶鼓。

    竟是叫他忽然生出悔意。

    这般风姿之人,若是只有他一人看,该是多快活的事可如今,他却要亲自将这世间最罕见华美的珍宝,推到其他人面前去,叫他们也能见这珍宝绽放出来的华美光辉。

    实在是叫人心生不甘。

    不过区区凡俗之人,又怎能得见天上仙君的面容

    作者有话要说  好好好四千字qaq

    攻是精分攻,现在有景修然,南长隐,楚子徽,还有一个没有出面的和尚。

    其他的人物随时有可能变成攻,你们完全可以随意c

    谢谢小可爱芸乐,向往的,戈霞的地雷么么啾,爱你们,营养液不知道怎么办看,但是也很谢谢你们奶我了,啾咪咪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